马甲君

天晚了，灯还亮着。

会议桌上铺满作战图的废稿，监视器映着整装待发的战备。

孑孑的灯光投向指挥官的座椅，背对着门口的人手指飞快地掠过手机屏幕，对数据做最后的确认。

靴子搭上了桌面，然后是另一只。

他手指微微一滞，银亮自指间闪过飞速破空，割裂室中浓稠的寂静，斜钉入墙面，而后叮当坠地。

“不错啊。”

门口的人捡了那枚刃上隐泛蓝光的飞镖，自动门在他背后安静地合并。

“比之前有长进，至少能打墙上了。”被扔在桌子上的飞镖发出一声脆响，接着被丢下来的是一副皮质的手套，“看来平时没白练啊小渤……哦不是，黄长官。”

黄渤向后仰头，倒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笑脸，解开的衣领袒露胸口遍布的细碎伤痕。他拉住对方拉松的领带向下拉扯，逼迫着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人俯身。

“会议迟到，我是该给你处分吧？”黄渤仰起头懒洋洋地给了他一个矜持的亲吻，舌尖舔过对方丰腴的唇上干裂的皮。

“你该奖励我。”被湿润的唇瓣吐出了这样的话，劳累沙哑的声音打磨着耳朵，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，“你一定会奖励我的。”

“好。”黄渤松开手，于是被拉扯的领带皱巴巴地在半空晃荡。发现自己被对方束于怀抱，便把身体向后仰：“那就请黄磊舰长尽快汇报。”

“是，长官。”黄磊松开手站直，衬衫的衣角自黄渤脸上划过。立正后他拉了拉衣服，眼睛注视着他的长官：“这次我带着第六分队去追击，带走了这是……十艘架太空艇再加三艘补给舰，人数一共四百二十六人，加上我啊，四百二十六。这次遇到的敌人啊也狡猾，我跟你说他们这是小分队有备而来的，准备偷袭，哎，所以规模还是可以的。他们技术也先进啊，是吧，所以一开始我们还真拿他们没办法，小渤你知道是吧？开始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，嗯，就是跟他们打游击呢。”

黄磊絮絮叨叨的恨不得连舰上巡航路线都说出来，不管是当真忘了职位尊卑还是故意为之，抬身坐在了指挥桌边，手按在指挥椅背上。黄渤手里抓着手机把玩，一副极尽漫不经心的模样。

“这不后来找到他们，就顺藤摸瓜发现虫洞了嘛。”

手机啪地一声磕在桌面，黄渤的视线轻飘飘地从黄磊耳边滑过，落在半空的虚无中。

黄磊的语速放得轻而快：“然后我们过去通讯不太稳定就没联系上。回来之前我们给那虫洞投射了伽马射线，反正勘测那几个地方反物质这次肯定不稳定了，就甭说下次还打不打了他们能不能过来都是问题。”黄磊说前面那些琐事竭尽琐碎，足够烦死一百只麻雀，到最后几句倒是干脆利落，笑得也一派轻描淡写，“这份文字报告我明儿就能交到总部了。”这一番说完清了清喉咙，还混不在意地低头碰了碰桌下的水瓶：“小渤你这水能喝吧？哎哟我快渴死了那我不客气了啊？”

屋里只余咕咕的喝水声。

“四个月。”黄磊喝水的动作一顿，听到黄渤以低沉的声音重复，“四个月，整个分队没有一点消息。”

“小渤……”黄磊拿开水瓶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，眼神中略有点紧张。

“我是你的长官。”黄渤放了搭在桌子上的白色战靴，厚重的材质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他站在黄磊面前，眼神沉肃：“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命令？”

黄磊站起来，黄渤的视线追随着他的眼睛，以少有的锐利：“重复。”

“带第六分队驱散入侵，保证航线畅通安全。”

“我有没有让你追击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我有没有让你通过虫洞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我有没有让你动用伽马射线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黄渤笑了一声，手指挑开黄磊的衣领，按在他肩胛处未愈的伤口上：“所以你这就汇报完了？”

黄磊倒吸一口凉气，努力笑着回答：“是，长官。”

没有那么多花言巧语。

黄渤不爱生气。

黄渤生气了。

他的的全部怒火便是一道不偏移的固执的视线，无声的谴责。黄磊在他的注视下收敛了之前所有的刻意而为，站出标准的军姿。他所依仗的是黄渤对他的信任和爱，以及对黄渤的了解和掌握。他们两个都太了解对方，黄磊笃定黄渤心中最重要的信念，这成为他获取原谅的最重要的凭据；同时黄磊也明白黄渤气恼的源头，这让他逃脱不开来自爱人的诘难和出于自身的内疚。是的，于公于私黄渤都是应该生气的。

空气一时凝固。

“黄磊，你是有能力，也有魄力。”他的嘴角无可抑制地挑起一个弧度，“是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，你在外行动惯了，随时进行战略调整我也能理解。但是——”

皮靴咔的一声并拢，黄渤仰着头靠近黄磊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气音：“黄舰长，你不是一个人在逞英雄，你带去的是一整个支队、是星际守卫军最核心的战斗力量。万一有个万一，你怎么办？你打算怎么办？你用什么来弥补？四个月……整个队伍没有一点消息，如果拖得更久怎么办？到时候你想回都回不来。你还擅用伽马射线，引起虫洞爆炸……这任何一条都能让你直接被军事法庭审判。”

黄渤说完扭头往窗边走去，步子重重落在踩在地板上，他烦躁地想要一根烟。玻璃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，又慢慢重叠。黄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“长官，这次行动是有些危险，但我们也不是贸然行动，能量、反物质和勘测都进行过许多次了，包括距离侦查，一切都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。但当时汇报太耗费时间，战场上瞬息万变，兄弟们信任我，因为我信任你。”

黄渤没有说话，许久才轻轻叹一口气。他的气从来不会对任何人，要求总是对准自己。他开口的瞬间冰剑一般的视线碎了一地，对上黄磊是那般无可奈何的自责语气：“我不该提前替你申请自主指挥权和特殊使用权。”

黄磊笑了，这看在黄渤眼中是尽在掌握的有恃无恐，他一巴掌拍在黄磊的脸上：“还有其他的责任。”

“我的错，渤儿，是我错了。”黄磊按住了他的肩，同他浅浅地接了个吻。

（后面的车等我写满意了再放吧）

（写不满意就不放了）